夜风拂过林间，卷起陆昭额前鬓发，撩起陈书行衣袍一角。茶壶小说网 m.chahu123.com只是轻柔的夜风，带不走两人之间肃杀的氛围。
“那可不是机会，那样我又怎会了解到更多的东西呢。牵丝拔线，揪出大鱼？”陆昭的笑意，在这夏夜里，凭地让陈书行感觉到一股寒意。“若是昨夜里我便将你杀了，那你身上的书信恐怕我寻一辈子都寻不到。毕竟你是个警觉的人，进城门前，就将书信埋在地里。至于信件上的暗语，自然是有方法破解的。”
“你跟踪我？为何我没感觉到你的行踪。”陈书行继续问道。
陆昭不接话，只是吹了一声口哨，一只银亮色的貂从林中窜到陆昭的肩上，亲昵地舔了舔陆昭的脸颊。
陈书行面如死灰，“竟是银背貂，竟是败在一只畜生头上。”
陆昭迷了眯眼，“你从汴京离开后，很是聪明地在汴京附近徘徊了些时间，就是为了看是否有人在跟踪你。将书信挖出来后，也是小心地用石头掩上。可惜啊，这一切都做的太聪明了，若是你直接遁走，恐怕我还要追你些时候，聪明反被聪明误。自从入京后，未曾等到柳下镖局的人，你便对周遭的人都开始怀疑起来，身上有不少银钱，却还是找了青皮游侠的聚集地城北，而且连城隍庙这种地方都不曾寻，不惜露宿野外，也不肯与人接触。听到我说柳下镖局被抄了，连确认都不去，直接就出了汴京。其实你伪装的很好，真的，如果是别人，你恐怕真的就逃脱了去。”陆昭娓娓道来，将陈书行露出的破绽一一道来。
陈书行眼中阴霾渐深，“那么，你又是什么来路。”
陆昭轻轻地吐了个字，“亥。”随后，由袖口机关盒子射出银针，陈书行虽然未曾预料到陆昭会选择这个时间动手，可他本能地就警觉着陆昭的一举一动，身形一凝，左腿一瞪，勉强将密集的银针躲了过去。
陆昭见偷袭不成，便将手上的机关盒子解开，原本机巧的盒子落地后便被陆昭一脚踩烂。由腰间摸出把黝黑的匕首来，上面幽幽映射着月光，竟是涂了毒的。银背貂通人性地从他身上跳下去，藏匿在林间，小家伙也是明白自己的主人要认真了。
陈书行心知若是让陆昭占了先手，这个躲在暗处嘶嘶吐舌的家伙，小手段肯定层出不穷，就算他修为比起陆昭高出许多，恐怕也防不胜防。当下有了决断，便主动出手。不待陆昭有反应的机会，一剑直接朝陆昭斩来。剑刃更是附着了杀伐十足的内劲，陆昭神色变得微微凝重。
陈书行心中一喜，若是陆昭真如他自己所说，没有什么武学天赋，那么陆昭在武学上与他一较高下，恐怕不足他一剑之合，见到陆昭的凝重神色，陈书行更是加大了一分内劲，想要将陆昭一剑斩杀以绝后患。
只是刹那，剑尖与陆昭眉心不过三尺之远。陈书行心中喜意更甚，仿佛已经看到陆昭被自己的剑洞穿，血流满地的模样。
陆昭突然咧嘴一笑，陈书行暗道一声不好。内劲却难以收回，陆昭只是轻轻侧身，便闪过了陈书行这迅若雷电的一剑，随后他左手微抬，陈书行反手就要抓住陆昭的左手，却不想陆昭一手松开，一团白色的粉末在空中炸开，而他捂着口鼻闭着眼，一个翻身滚地，就远离了陈书行。
陈书行发出一声惨叫，借着月光，陈书行的面上全是白色粉末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。“你这卑鄙小人，竟然用石灰粉！”
陆昭轻声笑道，“你可是陈少侠，武功决定，四品的高手，你让我这样的汴京青皮如何与你单打独斗。用些外物，陈少侠这般厉害的人物，自然是不在乎的。”
陈书行没听陆昭的话，只是发出惨烈的叫声，他大意了，他相信了陆昭自己所说的话，若是陆昭真是个没什么天赋的青皮，恐怕没可能躲过陈书行的那一剑。可笑的是，陆昭从一开始便想到了陈书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轻敌，那些由机关所射出的银针，恐怕只是让陈书行以为陆昭只是个没什么本事全靠外物的人，却不想陆昭仅仅是用机关银针做掩护，随后拿出黝黑的匕首，也都是让陈书行下定决心拼死一搏的道具。真正的杀招不过是这一撮石灰粉。
陆昭并未乘胜追击，此时的陈书行已经陷入疯狂之中，内劲肆意随着剑气溢出，周遭的树上遍是剑痕，“陆昭你这卑鄙小人。陆昭你这卑鄙小人！”
陆昭站在一旁，静静地看着失去视觉而陷入癫狂的陈书行。他眼中没有让一个四品高手陷入癫狂的欢喜，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宛如疯魔了的陈书行。
“恭喜‘亥’大人。”苍老的声音由陆昭身后传来，可不就是那红着鼻头的城隍庙老道士。
“有什么好恭喜的，不过是将他人性命换己身的荣华富贵罢了。”陆昭凝视着陈书行那方，连看都未看老道士。
“‘亥’大人将徐州鬼宗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收入囊中，上面会很高兴的。”老道士不理会陆昭的感叹，只是祝贺他。在他的眼里，那个癫狂的江湖人，不过是个死人罢了。
“呵。”陆昭轻轻地笑了笑。陈书行癫狂之后，将全身的内劲都倾泻一空，瘫坐在原地，嘴里还嘟囔着，“陆昭你这个卑鄙小人。”
陆昭抬起步子走了过去，老道士张口想拦陆昭，“‘亥’大人，不若再等一会儿，若是他留有一些气劲，恐怕会拼死一搏，大人会受伤的。”
“就算是留有内劲，拼死一搏，我也有把握在他动手前，先将他脖子抹了。”他看着陈书行，陈书行也转向陆昭来的方向，他睁不开眼，可是他知道陆昭走了过来。
“呸。”陈书行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，刚好落在陆昭脚旁。
“唾弃我就是你最后的反抗手段吗？这么多年，你不是第一个唾弃我的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唾弃我的。我总是很奇怪，你们这些武林人士是不是到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风光人物，不应该死在我这样的人的阴险手段上。”陆昭开口，平静地发凉。
“哼，你这般卑鄙小人，自然是要被万众所唾弃。”陈书行的嗓子已有些哑了，可他还是嘶吼着。
“不要这般大声，哦，也许不当是我来说，毕竟这就是你最后的话了，要嘶喊出来。可惜没有第四个人能听到了，陈少侠，着实可惜了。”陆昭笑道，语气轻柔，宛如对自己的友人诉衷肠。
“日后定有鬼宗的兄弟为我报仇，你这小人，最后定要被碎尸万段。”
陆昭眼睛微眯，“不用担心，就算你的兄弟不来找我，我也会去寻他们的踪迹，毕竟我是‘亥’，就算我死了，也会有新的‘亥’来杀他们。你肯定很好奇吧，那些驻扎在汴京的鬼宗人是如何被我发现的。他们呀，都是些蠢货，若是有你一般的警觉，都不会被我连根拔起来。那柳掌柜的儿子，在青楼喝了酒，就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，我甚至都还未用刑，那胆小鬼就尿了出来，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，只求我放了他一命。我自然是答应了，只是他爹就没那么幸运了，被我在狱中就抹了脖子。至于柳公子，我当然是留了他一条性命了，不过他毕竟是从犯，就算不诛九族，也得有些惩罚不是？我便将他的手骨脚骨一寸一寸打断，又将他舌头拔了，动也不能，说也不是，好像被车马给轧死了，真是可惜了，风流倜傥的柳公子。”
陈书行就算是未曾见过，听陆昭所说之时也是头皮发麻，眼睛疼痛难忍，却还是被陆昭缓缓地语气吓出一身的冷汗，“你，你这个恶鬼，你不是人！”他凄厉地喊道，可这林中，只剩下这三人而已。
“对，我不是人。我由十二岁入京时，便已经不是人了。我便是‘亥’，杀你们这些江湖人，就是我的活计。你这样堂主级别的人物的头，可是值个五百两银子。五百两啊，一文钱就可以在青州买两个炊饼了，五百两可以买多少啊。”陆昭笑着，缓缓蹲下身，手中的拿着那柄抹了毒的匕首，轻轻地贴近了陈书行的脖子。
陈书行眼睛看不见，可他感受得到那股在肌肤上缓缓划动的匕首，“不要杀我，不要杀我，我说，我什么都说。”那被石灰掩盖的面容狰狞起来。“不要。”声音戛然而止，陈书行不住地挣扎，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了，陆昭已经将他的声带轻轻挑断。
“不用了，我不用知道再多的事情了。只需要你一个头颅而已。”陆昭轻轻说道。
夜风拂过，带来一抹凉意。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，陆昭将匕首上的血迹用白布轻轻地擦了擦，擦下来的血迹变为黑色。老道士将手中的盒子打开，里面全是石灰粉，将那地上的头颅捡起来，端正地放入锦盒中。陆昭厌恶地看了老道士一眼，头也不回便离开了林中，银背貂见主人离去，从林中窜出，顺着陆昭的腿，爬到了他的肩上。
老道士眯着眼，盯着那个刚才还狠厉无比的少年远去。
这个江湖上，有那么一群人，专门诛杀江湖人。其中有一名出手狠辣的少年，其名为“亥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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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